将军红旗永不落
渠 蕊
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本书。《刘毓标 赵倩 纪念文集》,是刘将军一生的浓缩。怀着对这位遭受过度曲折、过度磨难的革命前辈的敬重与神往,渴求探究刘毓标不平凡的一生和辉煌的一家,我翻开了这本精美、庄重、沉甸甸的文集,走进了里面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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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08年10月18日,江西省横峰县葛源镇一个刘姓贫农家里,诞生了第六个孩子,取名刘有和,他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刘毓标。1927年2月,横峰县农民运动领袖程伯谦在方志敏领导下,秘密组织农民协会,准备地方暴动。一直接受革命新思想、19岁的刘毓标在方志敏、程伯谦引领下,4月5日参加革命组织“葛源农民协会”,开始了他英勇、卓越、曲折、永不回头的光辉一生。
从1927年12月参加著名的弋横年关暴动到1937年,这十年,刘毓标从土地革命时期到南方三年游击战争,革命历程节节上升,革命意志历历坚定:入团入党,赣东北省党校学习,担任葛源区委书记、化婺德县委组织部长、歙县县委书记、太平中心县委书记,领导柯村暴动,转入红军创建立鄣公山游击根据地。后三年,遵照方志敏指示,皖南苏区转入游击战争,刘毓标负责皖南独立团工作,并任皖浙赣省委委员、组织部长。
1937年3月,蒋介石加紧“清剿”,企图彻底消灭南方红军游击队。担任皖浙赣独立团政委的刘毓标,遵照省委书记关英指示,去浙南与粟裕、刘英取得联系。刘政委率部进至衢县白马镇附近,遭到重兵阻击,凶残的敌人在他头上砍了十几刀,脑脊液外流昏迷而被俘。
敌人把他从姜孟坑抬到杜泽镇,叛变投敌的副连长吴东喜当即指认了刘毓标。企图得到党组织和红军情况的敌人,对他施酷刑、威胁、利诱,刘政委大义凛然,守口如瓶,早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。
敌人恼羞成怒,竟残忍地站在木杠上将他两条腿的胫骨压碎了三处。面对再次昏死过去的“犯人”,一位有良心的医生说:“刚治好,又打成这样,还要我治什么?”刘政委坚忍巨痛、严守机密,以真正的共产党员崇高气势守护党的秘密;用共产党员的特殊夺目光辉,照亮审讯室、照亮牢房、更照亮了自己!
五个月后,在七七事变爆发、国共合作的大背景下,经粟裕、刘英派出与国民党谈判的代表、红军挺进师参谋长陈铁君与敌人交涉,刘政委被营救出狱。他只身返回游击区,四处寻找党组织和部队。他在山上的松树一人高处吊一块瓦片,瓦上被钻一个小洞,瓦背面绳子上系着一张纸条,有瓦片遮雨水,纸条就不会被淋湿,上面写着:“急于与部队取得联系,刘毓标。” 这样的纸条有好几个,终于被自己人发现,找到了皖赣特委。
如此严重的脑伤加腿伤,没有良好的医疗和营养补充,拖着伤体,出狱第一件事是急切地寻找组织,传达党中央关于国共合作抗日的精神,传递新四军驻南昌办事处的地址和项英、陈毅同志在南昌月宫饭店这一重要情报。刘政委所做的一切,为当时消息闭塞、孤军奋战在皖浙赣边区的红军游击队打开了通道,与党中央中断联系长达三年之久的皖浙赣游击根据地,重新回到了党中央的怀抱。
经过牢狱极端考验与战火赤练,具有超强革命意志的刘毓标,历经抗日战争、解放战争、抗美援朝,从新四军一支队政治部总务科长到二十九军政委、华东军区装甲兵政委,他骁勇作战、顽强拼搏、一路战火、一路战歌。1949年,冉冉升起的共和国五星红旗上,有他肝脑涂地、枪林弹雨的鲜血和印记!
1955年,国务院总理周恩来签署“授予军衔命令”(第19号),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军区装甲兵政治委员刘毓标少将军衔,他荣获国家颁发的二级八一勋章、一级独立自由勋章、一级解放勋章。
47岁的开国功臣刘将军,没有陶醉于这些骄人的勋章,他踌躇满志、把这些勋章作为新起点,他欲率领新中国装甲兵,以新履带的速度驶入新旅程。然而,一场风暴,悄无声息到来了:1955年,南京军区对刘将军的被俘问题,开始审查;1956年,他被安排进南京军区第三招待所“休养”;1958年被通知转业。21年前的拼杀搏斗、脑浆的外流、双腿的断骨、松树下挂瓦片的纸条、身上没有取出的弹头,都在为刘将军鸣冤!刘将军不服!“我没有叛变过!我上诉!!”
1959年,刘将军上诉。1960年,南京军区党委再次做出冰冷的复查结论:维持“悬案”结论。1961年,刘将军被迫转业。离开部队前,许世友司令员请他在华东饭店吃饭。回家后,他倒在床上,独自流泪,自言自语:“活着真难受,死了又对不起赵倩和孩子,会害他们一辈子!”几十年出生入死的革命风暴历历再现……。
不愧是刘将军!自诩“饿不死、打不死、冤不死”的刘将军站起来了!!
多年没有回葛源家乡的刘将军,决定转业前带领全家回老家一趟。1961年2月,葛源下了一场大雪。葛源的儿子回来了,带着受伤的翅膀、带着道道心伤回来了。回到葛源母亲静谧的怀中,刘将军暂时忘却了自己在山外的冤屈。
刘将军率领全家踏着厚厚的积雪,首先看望的是敬老院的老红军和烈属。刘将军走进房间,摸摸被子厚不厚;紧握他们的手,问问冷不冷;叮嘱身边陪同的公社领导,要好好照顾这些革命的有功之臣及他们的家属。
刘将军站在进村的山上,给子女们讲当年打游击的艰难、壮烈的故事;刘将军夫妇亲手给亲戚们送上不同的礼物。他带家人走入自己当年加入农会、闹暴动的旧址;凭吊横峰烈士,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,横峰有5700多名革命战士壮烈牺牲,每10个横峰人中就有1名烈士……刘将军和乡亲们团聚交谈。他在葛源母亲身上获得了人生新的搏击力量,他知道怎样在新的岗位上为人民服务。
刘将军被贬职转业到江苏省民政厅任副厅长。正值国家三年困难时期,为了减轻人民负担,他主动要求降低工资100多元;遇重大灾情,他主动捐钱捐物。民政工作的特点,使他经常深入农村访贫问苦,到一线组织救灾救济工作。他有几次在灾区因脑伤复发而昏倒,被随行人员送回南京住院治疗才脱险。在厅机关,刘厅长的口碑很好。
平静的日历翻到1966年,长达十年的动乱来临了。激进、疯狂、迫切邀功的造反派,“踏破铁鞋无觅处”,自然要把已“定性”的刘厅长放在砧板上再斩一次,大快“左”倾朵颐。
每天上班,就是接受批斗。一次批斗会上,刘厅长被造反派做“喷气式”时,竟把他的头发连皮一齐撕下。1967年初的农历除夕之夜,全家人都在焦急地等待,批斗刘厅长的会议一直延续到大年初一的凌晨。他蹒跚踏雪回到家,和衣倒在床上,悲愤地自问:“37年的党籍,就这样开除了?!” 第二天,因胃出血4个“+”住进医院。
1968年10月18日,刘将军60周岁生日。他背着贴有“大叛徒刘毓标”字条的背包,去五七干校接受改造。造反派让他睡在阴冷潮湿的猪圈里,连稻草都不让铺,使他落下了肺气肿的致命病根。
1970年,在镇江的桥头干校,刘将军胃病发作,喝水都吐,造反派不仅不同意看病,还污蔑他对抗审查。直到他痛得打滚,才让几个“难友”,用平板车拉着,颠簸了几里山路,送到当地医院,因为病情重,需要回南京治疗。刘将军夫人赶到时,他断断续续、虚弱地对家人说:“你们要想办法救我,我的问题还没有澄清,现在不能死!”离火车站约有七里路,造反派不提供任何交通工具,赵倩搀扶着刘将军,华建儿背着大包袱,三步一停五步一歇,足足走了四个小时才到镇江火车站,回南京住进医院。
1972年10月,刘将军恢复组织生活。年底,他的两个在农村插队四年的儿子,华苏和华建终于搭上了当兵的末班车。此生有幸,我和刘将军的两个儿子是南师附中同学和校友,使得今天我有机会阅读纪念文集,走近了刘毓标,走进了刘将军。
我们从小唱要当共产主义接班人,刘将军夫妇不断在“毓标精神”中注入新的精华素,锻造了孩子们的成功接班。纪念文集里多篇文章写到孩子们人人争气、个个成功、踏实做事、沉稳做人。刘将军教子有方的答案,正是刘将军夫妇几十年凝练而成的基本做人素养;他的曲折悲壮经历,是孩子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人生动力来源;“革命一生,清白一世,所作所为,问心无愧”,十六个铮铮有声大字,是刘将军留给儿女们的精神遗产,成为子孙后代、生生世世的座右铭。
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,带来了中国人民真正的春天!刘将军受命重组民政厅,出任厅长。1980年江苏省委接受了刘将军的申诉,组织精干班子进行认真细致的复查。查阅敌伪档案,查找到43年前刘毓标负伤被俘时的当事人,有在他负伤后被他开枪打伤的敌人、有伪警察长、还有同牢房的共产党员,他们都一一证明了刘将军在狱中与敌人顽强斗争,在敌人严刑拷打下表现出来的一个共产党员的坚强:25年的冤案,终于正本清源!
1987年至1995年,刘将军的待遇级别逐步恢复。此时的他身体渐弱,不能亲自前往老家,他把最后的挚爱投向了革命老区。1995年,他捐两万元给葛源村委会建红军桥,解决群众到河对岸种田行走的困难;1996年,卧病在床的刘将军又让老伴从仅有的五万元存款中,捐出两万元赠与横峰葛源中学,建立“刘毓标、赵倩扶贫助学奖励基金”,鼓励老区人民子女努力学习、报效祖国。他一直想为葛源中学建图书馆,这个遗愿在刘将军的子女继承下完成了,2008年刘将军子女捐款16.6万元,建成了横峰县葛源中学图书馆。
在纪念文集彩页的最后一页,我们看到了这面永不落的红旗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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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将军夫妇之墓坐落在溧水中山烈士陵园。这里是他们身躯安息之地,是他们灵魂升华之地。大气磅礴的红旗墓碑,是刘将军一生奋斗形象的最高表达,催后来人步步跟进;红色碑文,记载着刘将军夫妇一生信念的力量、坚持的力量、追求的力量、勇敢的力量;红军八角帽造型墓体,令人肃穆敬仰,永不忘怀艰苦卓绝的红十军团;宽敞的墓平台,令人联想到刘将军夫妇的博大胸怀与坦荡。
刘将军夫妇,你们安息吧!虽然我没有见过您二老,纪念文集已经把你们镌刻在读者心中!你们永远是后人的向导,你们的旗帜永远与中华大地同在,你们的旗帜永远飘拂在我们心中!